左千户：美对华海运业发起“301条款”，或导向一个讽刺性局势

发布时间：2025-04-26　点此：322次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左千户】

又一“靴子”落地！

4月17日，美国交易代表办公室（USTR）发布公告，发布针对我国航运、物流和造船业301调查成果，并发布对我国航运企业及我国造船只收费规范。

·履行细则

USTR此前在3月24日和26日举办了两场闭门听证会，此次发布可以视为履行细则，详细履行办法分两个阶段，首要内容如下：

榜首阶段在180天后收效，清晰了针对我国船东和运营的船只及非我国航运企业运用我国制作的船只征收费用，两种船只的计费规范有差异，但计费方法底子相同，都依照船只净吨位核算，在挂靠美国海关办理的榜首个港口时收费，每年最多5次，费率随时刻递加。此外，也将外国制作的轿车运送船(Vehicle Carrier/car Carrier)归入收费规划。

第二阶段是3年后收效，对挂靠美国港口的非美国液化天然气船进行收费——所谓美国天然气船，指由美国制作、船旗国是美国并由美国公司运营——费率逐年升高。其他则是一些豁免条款等。

比照榜首版计划，最新发布的版别的首要改动是：添加了180天的缓冲期；删掉了具有我国制作船只的船队中，非我国制作船只挂靠美国港口的收费；在船队层面，缩小了收费船只规范规划，添加对我国的针对性；在轿车运送船和液化天然气船这两种船型中，对全部非美国船只进行收费，加强了对非美国船只的排他性。

在两版计划发布的间隔时刻里，美国国内外不少业界人员曾连续宣布谈话，对立美国该项法案的施行。如大西洋集装箱航运公司（ACL）首席履行官安德鲁·阿博特（Andrew Abbott）就曾直白标明，假如法案施行，他的公司只能退出美国商场。原因是该公司船队全部船只均为2015-2016年间在我国制作。

虽然ACL的情况较为特别，但需注意的是，我国造船业的兴起首要集中于近十年，而船只运用周期一般长达数十年，加上全球二手船交易商场巨大，因而我国造船现在在现有船队中的占比并没有很高。

头部集装箱航运公司中，我国船厂制作集装箱船比例

据克拉克森数据计算，在全球现有船队中，由我国制作的船只数量占比23%，日本占比20%，韩国占比8%，印尼占比7%，美国占比4%，其他占比38％。

而从不同用处的船只分类占比来看，我国制作的集装箱船占比39%，干散货船占比48%，油轮占比28%；全球船只在手订单中，我国船厂订单的船只数量占比66%。可以说，我国制作集装箱船在世界船队中的存量还不算大，但增量许多。值得一提的是，2024年我国的集装箱船订单占比69%，韩国占比23%，日本占比6%，也便是说，中日韩三国在集装箱造船范畴近乎彻底独占。

此外，我国在环保范畴优势杰出，接受了全球近71.7%的环保绿色动力船只订单；欧洲只在邮轮等细分范畴还占有主导位置。

从实践运营形式来看，集装箱船只一般选用固定航线的周班定时班轮形式，相似于公交车的运营方法，按既定次序停靠多个港口；而干散货船和油轮更多选用航次租船或光船租借形式，无固定线路，相似网约车或包车的服务方法。因为集装箱船只需频频挂靠多个港口，触及分阶段收费，且单个集装箱运费需依据起运港与目的港分摊，若因美国301法案调整航线，集装箱船只的运营本钱与调整难度将显着高于其他船型。

·俄商场是“一面镜子”

以美国集装箱海运商场为例，详细剖析法案或许带来的影响。

依据美国海关与克拉克森等安排归纳计算，美国集装箱海运年出口量约1390万规范箱（TEU），进口量3400万规范箱，全球集装箱海运交易总量为2.127亿规范箱，美国商场占比约22.5%。

假如以运营美国航线的船只规划、载箱量、停靠频次等参数测算，法案履行时假如选用单次收费形式，美西海岸和美东海岸航线每标箱本钱将别离添加450-550美元和200-300美元，占其时运价的30-45%和12-17%；假如选用叠加4-5次收费形式，本钱增幅或许达100-300%。

这些起伏虽低于2020年至2022年疫情期间海运价格暴升水平，但前史经历标明，航运企业极或许将新增本钱直接转嫁至运费——正如疫情期间因运力缺少导致运价飙升，且企业简直无法调整航线相同。美国经过法案人为举高航运本钱，或许使本国商场重回“疫情情况”，而全球其他地区运价会趋于平稳。

不过，其时与疫情期间有所区别：航运公司手中有满足运力进行航线调整。那么航运企业会怎么调整？商场又会呈现什么改变？是否有实际事例参照呢？

还真有，便是现在的俄罗斯商场。

从商场原理来说，美国商场面对的问题和俄罗斯商场在2022年以来阅历的工作是相似的，都是商场外力要素推高了商场准入本钱，导致供给呈现缺少。

美国用法案的方法拉高了航运公司的运营本钱，虽然前文提及部分企业要挟退出商场，但大都剖析以为美国商场供给不会呈现这种极点情况。但是，2022年俄乌抵触迸发后，占有全球海运运力主体的欧美企业团体撤出俄罗斯商场已是既定实际——这实践上为美国商场改变供给了上限参照，即法案或许构成的最大冲击作用。

其时俄罗斯商场的实在情况怎么？其海运是否彻底中止？笔者近期在俄罗斯实地考察两周后发现，实际与外界的幻想天壤之别。莫斯科与圣彼得堡街头除零散征兵广告外，其他日子全部如常，简直感触不到战役气氛。这种现象令人联想到我国1979至1989年间对越自卫反击战与两山轮战时期的情况——边境地区与军事强权代理人进行边境战役，而国内其他区域仍坚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推动改革开放，融入另一个更强更有开展的全球供给链系统。

俄罗斯集装箱海运商场与美国存在两大差异：

其一是数量级距离。

美国年集装箱吞吐量挨近5000万标箱（TEU），占全球商场的22.5%；而俄罗斯2021年港口集装箱吞吐量为526万标箱，2022年因俄乌抵触降至391万标箱，2023年数据缺失，2024年1-9月回升至343.3万标箱，全年估量康复至530万标箱，底子到达战前水平，约为美国的十分之一（注：俄罗斯仅有港口吞吐量数据，因中转箱数量较少，其进出口数据与吞吐量大致适当）。

二来，数量级距离直接影响航线布局。

美国的货量可以支撑独立航线运营。美国港口多为可以直接停靠大型船只的干线港口；而俄罗斯因货量有限，最大港口圣彼得堡仅作为亚欧航线的支线港存在，需经过中转联接干线。以铁路类比，美国港口相似北京、上海等纽带大站，可独立开行始发列车；俄罗斯港口则相似江阴、镇江等小站，需依靠大站中转。航运公司好像铁路部门，不会为运送需求有限的小站独自拓荒线路。

在2022年俄乌抵触迸发前，俄罗斯集装箱海运商场的主体与世界其他滨海国家相似，首要由全球前十大航运巨子及区域性支线小航运公司构成。战役引发欧美制裁后，因俄罗斯商场规划有限且全球性航运巨子首要收入来源于欧美客户，包括中远海运在内的大都全球性航运巨子挑选退出俄罗斯商场，导致俄罗斯集装箱海运商场格式剧变。

不过仍有破例：全球最大集装箱班轮公司——地中海航运（MSC）仍经过比利时安特卫普等港口中转，保持圣彼得堡航线服务。估量地中海航运采纳了一些“有力办法”，可以无视欧美各种制裁法则，而且让各路反俄媒体保持沉默。

地中海航运网站上仍然显现到俄罗斯圣彼得堡的船期

此外，排名全球第五的我国台湾地区长荣海运（Evergreen）也没有彻底撤离俄罗斯商场。近期俄罗斯物流展会上，部分服务商仍以长荣品牌吸引客户，显着长荣海运经过某种方法保持了俄罗斯事务的存在。

近期俄罗斯物流展会上呈现的长荣海运（EVERGREEN）标志

俄罗斯商场其时的最大比例已被新入局的小型及区域性航运公司占有，这些企业此前不为人知，且多树立于制裁后。其运营船只遍及是经过二手交易而来的船龄较长、载箱量较小的船只。

这些小公司专心于非欧美商场，并凭借法令架构躲避欧美制裁危险——航运业常见的“单船公司”形式为此供给了老练处理计划。但是，受限于规划效应，其单箱运送本钱显着高于全球承运人的大型船只。从企业布景看，添补欧美企业空缺的首要是俄罗斯本乡公司和我国企业。

在运送线路物方面，欧洲至俄罗斯的货品仍然存在，仅仅需求经过迪拜、我国滨海等港口中转，但圣彼得堡的人物产生奇妙改变：此前作为支线港需依靠干线纽带，现在部分新航线直接将其设为目的港，客观上提升了该港的工作位置。一起，一些航运企业经过在接近俄罗斯的他国港口延伸免费用箱期，为俄罗斯客户预留公路/铁路转运时刻，直接保持服务才能。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价值是商场功率的下降：绕行中转、小型船只的高本钱加上合规危险溢价，终究推高俄罗斯海运运费。这一成果印证了“行政干涉商场”的底子规律——方针干涉的价值终将由方针商场顾客承当。

依据俄罗斯商场的经历及美俄商场差异，法案施行后或许呈现以下改变：

首要，全球性航运巨子不会退出美国商场，而区域性小公司底子无法抗衡大公司的规划优势，正如安德鲁·阿博特所指出：相较大型班轮公司，中小航运企业因为规划上的下风，更难消化额定的本钱，“咱们或许被逼向客户收取每两个规范箱2000至2500美元的附加费，而大公司只需收取800美元，这足以逼咱们退出美国商场。”不过，退出要挟更多是警示性表态，中小企业更或许作为“合规马甲”公司去添补法案施行制作的商场空白。

依据法案要求，触及美国的航线将面对航线调整和船只置换。

以我国至美国西海岸的跨太平洋航线为例，传统形式是从我国上海等滨海港口直航美国洛杉矶；现在为躲避法案本钱，航线或许被拆分为两段：榜首段“我国滨海港口到加拿大温哥华港”仍由全球性航运企业运营，自在运用包括我国制作船只在内的任何大型船只，第二段“加拿大温哥华港到美国洛杉矶港”则由专为合规树立的小型公司接受，运用日韩造船只或二手船（美国民用造船业仅占全球0.2%的比例，本钱高企且产能有限）。

区域性中转纽带将环绕美国构成：东海岸或许依靠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或多伦多，墨西哥湾指向巴拿马科隆自在区，乃至中远集团新开发的钱凯港也或许参加竞赛。此举将导致美国全部直航干线港口（如洛杉矶、纽约）降级为支线港，物流链条延伸、本钱攀升、运价上涨。一起让美国的方针变成一种挖苦：俄罗斯圣彼得堡因制裁被逼晋级为干线港，而美国港口却因法案反向降级为支线港。

因为整个中转进程需求全球性航运巨子与新设小型公司严密协作，而货源把握在世界性航运巨子手中。新设小型公司必定跟世界性航运巨子存在隐形的亲近相关，乃至可以说便是本来大航运企业的马甲，在人员上两边的职工乃至或许之前便是搭档。

地中海航运现在能无视欧美的制裁持续运营俄罗斯事务，未来也能换一种方法让这全部“契合”美国的法令。这就会导致美国国内呈现许多的“合规”和“游说”需求。这在疫情期间也能找到事例：最初美国食物药监局（FDA）回绝同意我国制作的防护产品入境，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的女婿库什纳却可以运用“空桥计划”进口我国的防护产品，而其时美国境内的口罩零售价格是我国的几十倍。

其时《华盛顿邮报》以“从库什纳手里救救咱们”为题宣布谈论

前史标明，方针干涉非但难以实现方针，反而为权利寻租和功率丢失埋下伏笔。行政干涉商场就会导致价格信号歪曲、资源错配——哈耶克如是说。

·危中有机

虽然美国301法案将锋芒指向我国航运和造船业，但对我国而言却并不彻底是坏事。

前史经历标明，一个自在竞赛构成的商场格式只能由强壮的商场外要素打破。例如，欧美对俄制裁导致包括中远海运在内的世界航运企业退出后，俄罗斯商场空白敏捷被俄本乡和我国其他企业一起添补。这关于我国全体来说是有利的。

在航运商场下流的归纳物流商场，趋势愈加显着。在莫斯科举办的第28届俄罗斯世界物流展TransRussia，总计583家参展商，其间398家是俄罗斯本乡企业，185家是国外参展商，其间我国企业超过了100家。在俄罗斯物流范畴的外国，一半以上是指我国。

因而，美国商场长时间由欧美企业主导，301法案若引发商场格式改变，这关于我国来说或许暗含战略机会。

对企业而言，中心是运用法案引发的商场重构机会扩展比例；对国家而言，则需系统性处理工作深层应战。

这次的301法案是针对航运业和造船业的。关于航运业来说，法案暴露了包括世界航运安排和世界公约在内的现行世界航运管理系统的失效。此前欧美对俄制裁已导致全球12%的油轮脱离监管。

关于造船业来说，美国商场占全球海运量的22.5%，约束我国船只的运用场合会压低我国制作船只的商场价格，让其他非我国造船只取得竞赛优势。因为现在世界造船已被中日韩三家独占，其他国家制作的船只仅仅商场的存量。所以重点是要下降日韩造船的竞赛优势，一起要认识到日韩造船业包括了许多欧美的技术和零部件，是欧美供给链的一部分，遭到欧美交易、金融、稳妥、法令等多方面的保护。

我国各方面需同步应对航运与造船范畴的应战，但战略的中心并非对等报复，而是以规矩晋级纠正商场中的轻视行为，保持商场的公平竞赛，关于现已失效的工作现有世界系统进行“优化”，保护工作的健康开展。

美国以在世界商场中的比例为手法，其好像忘记了，挂靠我国港口的船只更多，我国占有的比例更大，而且在技术、环保和工业上占有压倒性优势。

就现有局势来看，主张我国相关方面采纳一些办法，比方依据我国造船业的技术优势与日韩竞赛对手的特色，在环保、技术、财政、金融、法令及稳妥等范畴树立全链条规范系统。详细要求可以包括：

在签定造船合一起选用人民币结算，融资需经过我国的银行贷款，并由我国会计师事务所审计；规划图纸需契合我国船级社环保规范，零部件须从我国境内或许我国企业收购，船只完工后须经我国船级社（CCS）查验认证；运营期间向我国稳妥公司投保，购买我国数据公司的咨询服务；呈现商业胶葛时，向我国海事裁定委员会请求裁定，法令诉讼由上海海事法院统辖；许诺未来在造船、航运等范畴的世界洽谈中，支撑我国提出的计划。

上述规范将相等适用于包括中远等我国航运企业在内的全部挂靠我国港口的船只，并依据合规程度差异化收费。例如，未运用人民币结算的合同加收1.5%手续费；不契合我国环保规范的船只，按日收取环境处理费。此举并非针对特定国家，而是依据主权准则对港口设置一致规矩进行监管，正如欧盟要求进入其水域的船只交纳碳税相同。

·结语

国内言论中常呈现“金融法令工作是‘恨国党’大本营”之类的论调，这一说法虽显过火，却有其经济布景：其时金融、法令等范畴的高端岗位仍依靠欧美规范认证和跨国企业需求，从业者的工作途径客观上与西方系统深度绑定。这种“饭碗依靠”，本质上是工业系统延伸的成果。

我国构建自主的造船、航运规矩系统，正是为了打破这种单向依靠。经过强制人民币结算、本乡稳妥条款、我国船级社认证等规范，倒逼金融、法令、稳妥等配套服务业的我国化，这将直接发明高附加值岗位。尤为要害的是，此类岗位对法令文书起草、世界裁定、绿色金融等“文科技术”需求旺盛，可以有用缓解人文社科范畴的工作结构性对立。

“我国人的饭碗任何时候都要牢牢端在自己手中”，这话不只适用于粮食范畴，其他要害范畴相同需求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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